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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西风，马却膘肥体壮。
马共有八匹，上面骑着七个男人——七条彪形大汉。还有一个也是男人，不过看上去却是粉黛裙衩，丰乳肥臀，完完全全像个女人。而且是个那种足可以令大多数男人动心的女人。这就是江湖上令人闻名色变的杀手组织——“七叶一枝花”。
“七叶一枝花”出道后，总共接手过十二笔生意，无一失手。他们杀的都是武林大豪，帮会首脑。最近他们又练了一套绝招——花刺。虽然还不太纯熟，但牛刀小试，就将显赫一时的皖北三杰分成了二十四块，而且最后那根刺还没刺出去。
今天他们的目标是姑苏范公子。
这范公子江湖上寂寂无名，想必不会是什么厉害角色。“七叶一枝花”本来是不会接这样一宗买卖的，这有损他们的名声。无奈雇主出价太高，50万两白银。与这样的数目相比，名声就显得很不重要了。
这里本来是一条通衢，人来人往，可今天却变得异常冷僻。这是因为有“七叶一枝花”。凡是厉害的杀手，身上都有一股杀气，使人一走近就会不寒而栗，甚至喘不过气来，所以行人都远远地避开了。
可是毕竟还是有人来了。来的是两个人，分乘一骑一车。车上人方巾儒衫，面如敷粉，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骑马的是个苍头，看样子是那位公子的跟班。他弯腰躬背，老态龙钟，腰畔虽佩着剑，但这把剑他是否有力气拔出来就不知道了。
像这样两个人，任何一名三流武士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们置于死地。何况他们碰到的是“七叶一枝花”！更要命的是，那位坐在车上谈笑风生根本不知道噩运将临的文弱书生偏偏又正是“七叶一枝花”此行要杀的姑苏范公子。
“七叶一枝花”已经在笑了，笑得很开心。在他们眼中，这离他们越来越近的一车一马，上面乘坐的仿佛不是人，而是50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不过“七叶一枝花”久经沙场，并没有因此而稍有大意。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深深地知道，杀手生涯刀头舔血，大意的代价往往就是自己的生命，所以一出手他们就使出了那套绝招——花刺。
只见“七叶”亮出七把明晃晃的阔板刀，闪电般翻卷劈砍，就像七张迎风飘舞的叶子。美丽的“一枝花”手持匕首，簇拥其中，整个招势就像一朵美得炫人眼目，夺人心魄的鲜花。可惜这朵“花”无论怎样美丽，都没有人形容得出来，因为看到这朵“花”的人已经都是死人。死人当然是什么都不会形容的。所以范公子和那位苍头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然而，结果并非如此。几乎就在“花刺”发动的同时，那位老苍头也动了。他的剑已经出鞘。他拔剑的姿势不光轻松而优美，而且速度奇快，快到任何人都没有看见他是怎么拔出来的。老苍头的身子也在一刹那间起了变化。他的背不再佝偻，人也变得高大威猛。随着一声长啸，他从马上冲天而起，剑光闪闪，正面迎击“花刺”。
原来这老苍头竟是一名黑道魔头，名叫区猛，因为出手毒辣，剑下无情，江湖人称“辣手剑”。辣手剑区猛虽为人歹毒，但一套辣手剑法确是使得出神入化，罕有其匹。像这样的一个人，本来也无论如何不会扮成老苍头为寂寂无名的范公子保驾的，这也是因为雇主出价50万两白银。这么高的报酬，即便是老魔头，也不能不怦然心动。
今天区猛一出手，使的就是辣手剑法中的绝招“辣手摧花”，所以“七叶一枝花”的这招“花刺”似乎正好碰到了克星。只听见一阵繁音密响过后，胜负立判。
“七叶一枝花”习练的“花刺”还不太纯熟，那根“刺”刺出去往往要慢半拍。这半拍在搏击中或许会留下遗憾，但今天却幸运地救了“一枝花”一命。交手的结果是“七叶”当场丧命，“一枝花”重伤倒地。
直到此时，“一枝花”才认出了“辣手剑”，看见他正提着剑朝自己走来。那剑上的血仍在滴着，那是“七叶”的血！“一枝花”此时别说是反抗，甚至连逃走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他也将随“七叶”而去。“七叶一枝花”本来就应该是同生同灭的。他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及时认出“辣手剑”来，不然的话，他就绝对不会出手，或许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不过“一枝花”毕竟是“一枝花”，求生的本能使他使出了最后的招数。只见他的身子突然奇怪地扭动起来，那些能够使正常男人动心的部位都恰到好处地显露着、颤动着。媚眼如丝，樱口微张，发出一声声消魂的呻吟。这种最原始的雌性动物求偶的伎俩，他曾经多次在文明人类的男性中施展，居然是屡试不爽。今天，他的这一招果然又一次奏效，“辣手剑”虽然还在朝他走来，但身上已无杀气。
辣手剑区猛把剑丢弃在一旁，注视着脚下不停地呻吟扭动着的“一枝花”，身子开始燥热起来，两眼变得赤红，呼吸也越来越粗重。终于，他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就在这时，“一枝花”用尽平生之力刺出了那根“花刺”，匕首一下就穿透了毫无准备的区猛的心脏。可怜区猛至死都不知道“一枝花”是个像他一样的男人。
这一击差不多熬尽了“一枝花”所有的力气，他真想就此昏睡过去，但是他不能，因为还有范公子在。范公子虽然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好的武功，但这时候就是一个普通人，也可以毫不费力地杀死他。所以他仍不得不强忍伤痛，装出千娇百媚的样子来。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像区猛这样的老江湖尚且着了他的道，那范公子只不过是个雏儿。
范公子果然走了过来，身上毫无杀气，脸上也毫无表情。他径直走到“一枝花”面前，很随便地拾起区猛掉在地上的剑，又很随便地向“一枝花”刺去。
“一枝花”死了。因为他不知道，姑苏范家根本没有公子，只有小姐。一个女扮男装的真女人又怎么会对一个男扮女装的假女人动心？所以他不能不死。
范小姐虽然是个女人，但心智却不让须眉。她略施小计，就除去了侠义道久欲除去而不能如愿的江湖两大恶势力。至此，“七叶一枝花”与区猛的一百万两雇银当然不会再要了。
由此可见，只有人的智能，才是真正的绝招。
选自《上海故事》2001年第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