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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澳大利亚一位年轻记者彼得·汉纳姆,锲而不舍地奔走于蒙古、俄国、美国及台湾、香港地区,往返数万公里,靠珍贵的第一手资料揭开了一个亚洲现代史之谜——关于林彪之死的内幕,从而轰动了国际新闻界和史学界。
下面是彼得讲述的他奇特经历的一部分。
戈壁上九具无名尸体
我租一辆苏制吉普车,和翻译一起离开乌兰巴托,向东驶去。那是整整一年前,1993年5月的事情。温都尔汗70公里以外一个叫作白克的矿区,我找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飞机残片。一共有12片,最大的是机身的一部分,有两英尺长,可以确认这里的确曾有一架飞机坠毁。
找到那些因飞机坠毁而丧生的人的坟墓并不是容易的事。他们的坟前没有墓碑,甚至没有任何标记。因为年代久远,这些坟墓间杂草丛生。后来我才知道,这里的九个坟茔只是一片空坟。
当时,我并不认为林彪在这批丧者中间。
我开始寻找一些当时来过现场的人。我的问题几乎是一样的:知不知道林彪在飞机上,他们看到了什么,比如尸体是什么样子,有多少,苏联人来过,做了什么。
许多人都不知道林彪是谁,他们说,一共有9具尸体,其中1个是女人。飞机坠毁时燃着大火,火光映红了夜空,在十几公里外也能看到。除了手枪套和皮带,大火几乎烧光了他们的衣服。这些尸体在蒙古人看来,生前年纪都很轻,许多人说,那个女人顶多30多岁。而我知道,当时林彪已经64岁,他的妻子叶群51岁。
蒙古方面的调查组曾就这件事作了正式报告,但这个报告属于机密。不过接触过这个报告的人士说,报告里没有提到林彪,只谈到一架中国飞机坠毁,机上旅客全部丧生。在中国大使馆看过之后,这些尸体就地掩埋。蒙古方面还是事后从国外的报道中,听说林彪的事。
有一个人对我说,他对林彪在这架飞机上的说法表示怀疑。当时他在蒙古外交部担任英语翻译,一天深夜,他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命令他立即穿上衣服,过十分钟有汽车来接,随后,他被带到安全部,关在一个小屋子里。有人给他一张印着英文的纸片,让他立即翻译成蒙古语。看着纸片,他十分惶惑,这只是一张避孕药的说明书,上面是药效和服用方法。看过译文,安全部的人笑了。事后他们告诉他,避孕药是放在那个女人的手袋里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按常规推算,叶群已经过了使用避孕药的年龄,那么这个女人很可能不是叶群,林彪是不是在飞机上也就存在很大的疑问了。
苏联人的秘密调查
在蒙古能找到的我都找到了,这时,我有了新的想法,谜底在苏联人手里。
飞机坠毁的当天,苏联人就立即赶到现场,他们把3台劳斯莱斯发动机中尚完好的1台运回了苏联,而对几具尸体不屑一顾。
后来我听到传闻,苏联人几周后又秘密来到这里,并且挖出尸体进行检查。我非常幸运地找到参与其事的少数几个蒙古人之一——一位病理学家。这位专家帮了我很大的忙,确认了由克格勃组织的这次秘密行动。
由于蒙古天气干燥寒冷,飞机坠毁燃烧时被烧焦的尸体并没有过于腐烂。在蒙古专家的协助下,他们首先排除了机上乘客在坠机前已经死亡的可能性,因为所有的伤痕都是因飞机坠毁造成的。
接下来,就是确定死者的身份。苏联人带来了4只大箱子。其中有38位中国高层人士的资料,这些人都是自9月13日飞机在蒙古坠毁后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的。因为烧焦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于是苏联人就割下那个女人和那个岁数最大的男人的头颅,带回了苏联。
后来,中国公布说,林彪死于这次坠机事件。许多年以后,这位蒙古人曾经问过当时在场的苏联一位同行,经过鉴别,林彪是否在这些死者中间?但是苏联人断然地拒绝回答。
我得到一张照片,是当时苏联调查人员和蒙古官员在聚餐时的合影。人们指给我看,其中一位来自莫斯科第三医院,叫托米林,是调查中主要的病理学家。
我想,只有找到托米林,才能确定林彪是否在这架飞机上,于是,我打点行李,买了一张到莫斯科的飞机票。
当事人拒绝揭秘
我拿着相片,找遍了莫斯科的大小病理实验室,终于有人认出了托米林,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
托米林对我很友好,但是他拒绝回答我的问题。他说,他和克格勃有协议,不得泄露调查结果。尽管克格勃今天已不复存在了,但仍然要经过克格勃的后继机构的批准,他才能把秘密公开。
我费了很大周折,才弄清取代克格勃的两个新机构的分工。我送去了要求采访的申请,但签证眼看到期,钱也花得差不多了,而我的申请依然没有结果。
幸好,美国的一份重要周刊《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愿意资助我的部分费用。我决定利用等候申请批准的这段时间,前往美国,从另一个角度进行调查。
揭开谜底的历史时刻
在我重新获得俄国的签证,返回莫斯科的途中,我惊喜地获悉,托米林已经获准向我透露22年前的调查结果。
我和托米林通了电话,他约我下午四点半到他的办公室去。
在办公室,除了托米林,还有另一个身材魁伟的俄国人在等我。托米林介绍说,他叫扎格,是飞机坠毁事件调查的负责人。
我们没有寒暄,扎格沃斯金以一种军人的直截了当说出的第一句话是:“22年来,全世界只有四个人知道这个事件的调查结果——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当时克格勃的主席)、我和托米林。今天,我们将把这个调查结果透露给你。”
“林彪和他的夫人叶群确实在飞机上,并且因飞机坠毁而丧生。”扎格沃斯金果断地说。
“你们如何证实这个结论?”我问。
托米林拿出一包令人恐怖的照片和资料,其中有一张从正面、侧面三个角度拍摄的头骨照片。“这正是林彪的头骨。”托米林说,林彪的脑部在战争中负过伤,位置正好和头骨上的伤痕吻合。
克格勃的鉴定工作做得一丝不苟。在林彪的病例中,有他患过肺结核的记载,为了万无一失,他们又重返蒙古,托米林记得,那天正是11月7日,十月革命节,大戈壁上已是北风怒号,天寒地冻。他们挖出了尸体,在右肺部确定摸到了钙化的硬块。此后,蒙古人把这些残缺的尸体火化。蒙古人用木柴和煤油把尸体烧了很长时间,然后把骨灰放在布袋里交给中国。
我问起飞机的黑盒子,他们说黑盒子找到了,但克格勃鉴定时没有发现录音里有飞机和地面的通话。这是一个还有待后人揭开的谜。
他们向我证实:林彪和叶群的头骨至今还保存在俄国,在前克格勃的资料库里,没有鉴定过林立果的尸体,克格勃对他完全没有兴趣,苏联并没有把林彪就在这架飞机上的调查结果通报蒙古人。
选自《视点》
199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