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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花节”即将召开，“花节”筹委会一天五次电话，催曲林镇赶快把外宾名单报上去，否则就要在全市通报批评，把个镇委书记急得火烧火燎。
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兴中市拼着力量架起一个“茉莉花节”的大台子，欲借助茉莉花的浓郁芳香招徕国内外客商。市里给曲林镇布置的任务是，邀请国内客商100名、国外客商10名。曲林镇地处边远山区，穷乡僻壤，连吃水都成问题，还哪里能招得来客商？可市政府让各乡镇立下军令状，不换思想就换人，完不成招商任务坚决摘掉“乌纱帽”。镇委书记万志达心中暗暗叫苦，他扳着指头算了又算，这招内商倒不成问题，到时让亲戚朋友、七大姑八大姨，装模作样地到兴中市走一趟，便万事大吉。可外商却不是好请的，人家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干啥子？吃肉喝酒捎点茉莉花茶？犯不上呀！请十个外商，这不是要人命嘛！
王秘书看万书记一脸苦相，劝慰道：“万书记，何必为区区小事烦恼，现如今什么没有假的？假烟、假酒、假钱……这洋人就不兴假？”一句话使万书记开了窍，他“啪”地一拍桌子，大声道：“对，就他娘的这样干！”接着吩咐王秘书说：“你去下通知，马上召开党委班子会，我要分配任务抓落实，人人动手造洋人。”
班子会上，委员们都说万书记这个“造洋人”的举措英明伟大，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家围绕“造洋人”畅所欲言，献计献策。
组织委员说，这洋人要五洲四海都分个指标，也显得我们曲林人有广纳博取之胸怀。宣传委员说，非洲就不必了，他们穷得自顾不暇，哪来钱敬奉我们？镇长说，依我看就选西方七个最发达国家，外加新加坡、韩国和日本。大家听了，都表示赞同，万书记指示转入下一个话题，研究造洋人的细节问题。
团委书记说，亚洲人与我们一样，随便找几个就行，关键是欧美人，白皮肤黄头发、高鼻梁蓝眼睛，不好找哇。妇联主任当即提了一个最佳人选，镇政府食堂烧水的老李头鼻子高大，唱样板戏还演过美国顾问，就叫他装美国人好啦！妇联主任一提醒，大家都想起身边还有很多这样的“洋人”，七嘴八舌地一凑，竟还超过市里下达的指标。万书记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有了笑意，嘱咐道：“一定要保密，谁捅了漏子谁负责。”
王秘书根据会议记录作了一个造洋人的方案。按照这个方案，成立由万书记挂帅、各委员参与的“曲林镇造洋人工作指挥部”，简称“造洋指”，下设三个小组：一是人选搜寻组。由王秘书、计生主任和政法委员负责。王秘书好写小说，观察力强，选“洋人”自然用得上。计生主任做计生工作做到人家的炕头上，深入细致，对镇里的人比较熟，最知道去哪里物色“洋人”。另外，搜寻“洋人”说不定还要翻查派出所的户口簿，这个由政法委员协调最好。二是形象设计组。分形体设计和服饰设计两部分，由组织委员和宣传委员负责。组织委员的太爷爷给“八国联军”做过饭，爷爷在东北给白俄和日本人喂过马，这样家族的人肯定对洋人最了解，穿衣打扮不在话下。至于宣传委员，他在市委宣传部干秘书时曾随部长考察过欧风美雨，自然也可为“洋人”设计添砖加瓦。三是导演策划组。由政工书记和妇联主任负责。二人过去当老师时都导演过“批林批孔”的话剧，有导演的实践经验。
当天，王秘书赶紧草拟了一个“茉莉花节期间曲林镇邀请外宾名单”，十万火急电传给市花节筹委会。那名单上填报的，无非是小渊惠三、克雷蒂安、莱温斯基、金泳三之类。万书记看了名单后，不住口地夸赞王秘书：“好你个王秘书，果真有两下子，从草民百姓到社会贤达都兼顾到了。”夸得王秘书心里热乎乎的。
在布置“造洋”任务的会议上，万书记拍着桌子，掷地有声地对各委员说：“都他妈的听好啦，这‘造洋’是一项政治任务，火烧眉毛，完成得完，完不成也得完，出了差错，可别怪我姓万的不讲情面！”组织委员说：“搞这样一个大活动，没个万儿八千的拿不下来，现在镇里都五个多月没发工资了，这钱……”万书记闻听此言便看计生主任，计生主任明白万书记的意思，想从超生罚款里解决资金，便说：“万书记，这个您知道，上次罚款才交了一个月招待费，现在我这里一文也没有了。”万书记道：“前天你说河东村的王老四想交一万八养三胎，你答应他吧，咱先解决了燃眉之急再说。”
随后，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拿出浑身解数大干自己分内的工作。
王秘书领了“选洋”任务，感到肩上担子沉重，一门心思找洋面孔，都神经兮兮的了。晚上，王秘书去美容院门前晃荡，眼珠子嘀里骨碌四处睃着，贼溜溜地像抓地下党的狗特务。突然，王秘书推开美容院的大门，一个箭步冲进去，抓住一个正在美容的“黄卷毛”大喊：“同志，我可找到你了！”谁知“黄卷毛”雌威大发，“啪”地给了王秘书一记响亮的耳光，怒气冲冲地骂道：“流氓！”可王秘书并不在意，摸着火辣辣的脸嬉皮笑脸地说：“小姐，我确实看上你啦。”上来拉着人家就要走。
光天化日之下，哪见过这等事？早有人打了“110”。不一会儿，两个虎背熊腰的警察闯入美容院，拎小鸡似地拽着王秘书往外走。王秘书急中生智，一边走一边大喊：“带上她，还要录口供呢！”警察一听，也对呀，忙又回来请黄卷毛一同去镇派出所。
王秘书在所里“交代”了一切，并与“黄卷毛”签订了聘用合同……
花节前一天的下午，“造洋指”要组织“洋人”搞彩排。上午，“造洋指”包下了曲林镇上的所有浴池、按摩所、美发美容店，聘请美容师为“洋人”染发、吹风、化妆、整容。然后，给“洋人”们穿上各自预备好的“洋皮”。还别说，“洋人”们经此精心打扮果真有了洋气，到镇会议室一亮相就把万书记给镇倒了。万书记看着这些高鼻梁、蓝眼睛、黄卷毛、一口“叽里呱啦”鸟语的“老外”，喜不自胜，禁不住又把王秘书夸奖了一通。好啦，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花节这天，“洋人”们正在登车进城，接受市领导的检阅。突然，镇长焦急地叫道：“坏了，还缺一样道具哩！人家男洋人都是有靓妞儿陪伴的，没有靓妞陪伴的洋人就少了一份洋气。”万书记一听，心里“格登”一下，这时到哪儿去找靓妞？妇女主任道：“这还不好办？有钱使得鬼推磨，咱镇上的‘春风楼’、‘杏花村’、‘红颜居’……哪一家找不出几个脸盘子靓的小姐？”万书记心上的石头这才落了地，马上派王秘书坐着自己的桑塔纳去拉小姐。
小姐们笑哈哈地来了，站成一排接受镇政府官员们的检阅。小姐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主儿，稍加调教就成。只见她们身穿超短皮裙，晃着两条刺眼的大白腿，再那么亲热地搂着“老外”，“洋人”们一颦一笑间平添了许多洋气哩。
“洋人”队伍终于成行了。一路上，万书记千叮咛万嘱咐这些洋爷、洋姐们，千万不要乱说话，凡事保持沉默，对市领导的问候、询问等只作听不懂，一切由翻译帮助打理。俗话说，万事不开口，神仙难下手，就是这个道理。万书记许下宏愿，如果“洋人”安全过关，不出差错，事后论功行赏，大奖重奖加特奖。
您还别说，一个月后，兴中市“茉莉花节”总结表彰大会隆重召开，曲林镇被评为“茉莉花节组织工作先进单位”和“招商引资先进单位”。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版》2001年第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