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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的朝天宫有一个远近闻名的古玩市场，每日都会有许多独具慧眼的古玩商贩和对古玩一窍不通的平头百姓到这里逛游。前者来此，自然是为了觅珍猎奇；后者到此，则十有八九是试图将自家尘封垢埋多年的古物出手。
话说家住门东的舒文卫，最近喜迁新居，在搬家之时偶然发现了一方落满灰尘的石砚。这副石砚做工精巧，雕有九龙，古色古香，砚底还模模糊糊地刻有几个稀奇古怪的篆字。
舒文卫的老婆嫌这东西脏而无用，打算当作垃圾扔掉。舒文卫赶忙拦阻，劈手夺过石砚，看了又看，说：“这种古里古气的东西，千万不可随随便便扔掉，没准儿还是个宝哩！等我拿到朝天宫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发笔横财哪！”
老婆把嘴一撇，半开玩笑半发牢骚道：“一个破砚台有什么稀奇，你们老舒家穷得丁当响，还能有宝贝传给你？”
舒文卫笑道：“你懂个屁，听爷爷说，我们祖上曾经出过翰林，金银财宝海啦！”
过了几日，舒文卫得了闲，便揣了石砚直奔朝天宫而来。他在偌大的市场里东游西转了老半天，总觉得那些古玩贩子个个生得獐头鼠目，贼头贼脑，不像好东西，惟恐自己上当受骗。转来转去，总算在市场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头。这老头言谈儒雅，举止斯文，顾客来到他的摊前，只看不买，他也不恼，还一个劲地说：“看吧，看吧，买卖不成人情在，欢迎下次再来。”
舒文卫躲在一旁看了多时，待老头的摊前冷清了下来，才凑上前去，掏出石砚请老头鉴定。
老头接过石砚端详了一下，嘿嘿一笑，说：“这算不得什么宝贝，只不过是一方普通的石砚而已，古也古不到哪儿去，大约是光绪那时候的玩意儿。”
听老头这么一说，舒文卫顿时泄了气，无精打采地说：“大爷，照您这么说，我这方砚台真的没人要了不成？”
老头爽朗地笑道：“你要是真想卖，这样吧，我给你70块钱，如何？”
舒文卫想让老头再添１０块钱，老头立即沉了脸，说：“70块钱已经够多的啦，我若不是平日里喜欢写写毛笔字，才不会稀罕这旧玩意儿哩！”
舒文卫心想：自己平素从不动笔墨，留着这方石砚也一无所用，就与老头成交了。
舒文卫卖了石砚，兴冲冲地转身往家走时，肩头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掌。他侧脸一瞧，发现一个中年男人冲他冷笑。舒文卫正要质问对方为什么拍打自己，中年男人却抢先说道：“小老弟，刚才你卖了一方砚台吧？”
舒文卫又点点头，同时心中猛地一沉，暗自惊道：莫非我上当了？
这时中年男人又说：“小老弟啊，你真蠢啊，那么一方砚台居然70块钱就贱卖了！你那老祖宗要是晓得的话，只怕要在九泉之下跺脚呢！实不相瞒，你那砚台是砚中的精品，名叫石鼓砚啊！你叫那老头给坑了！据我所知，此砚台为唐宋时期的产物，价值200元都不止啊！”
舒文卫闻听，顿时后悔不已。
中年男人接着说道：“小老弟，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要是能从老头手中把石砚给要回来，我愿出2000元购买！”
真个是财帛动人心，舒文卫一听，立刻旋风似的回转到老头摊前。老头见舒文卫去而复返，顿时面露慌张之色，似乎想有意躲避，但为时已晚。
舒文卫向他说明自己想赎回砚台的意思，老头推三挡四，坚决不肯。舒文卫好说歹说，费尽唇舌，周围的看客也全在旁边为他帮腔。老头无奈，这才极不情愿地说道：“小伙子，像你这样一眨眼工夫就出尔反尔的人，我在朝天宫还是头一回遇到！不过东西是你主动卖给我的，现在只能算我再卖给你。我不能为你白忙一场啊……”
舒文卫迫不及待地问：“你要怎样？”
老头伸出一只巴掌，翻了一番：“给我500元，东西归你，否则，休想！”
舒文卫气得要死：你个老东西，我本当你是个忠厚人，哪晓得你的心比煤炭还要黑！罢罢罢！算我瞎了眼，上你这老鬼的当了吧。于是翻起口袋找起钱来。但他倾囊所有，只凑足了470块钱。
老头眼见着舒文卫真的已身无分文，这才义气地道：“470块就470块吧，就算我交了个朋友。”
舒文卫从老头手里买回石砚，匆匆忙忙去找那中年男人，可是寻遍了整个市场，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就连老头也找不到了！
选自《乡土》2001年第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