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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大学毕业后，志愿到农村支教一年。他被分配到偏远的檀林村教学点任教。第一天上课，张立就发现那个叫李升的学生有点不合群，每当孩子们玩耍嬉戏时，他总是孤孤单单地站在一边，冷漠地看着，眼神呆滞。张立暗暗诧异，就借拉家常的机会向人打听李升的情况。原来，李升三岁时，他妈妈嫌家里太穷，跟一个人贩子跑了。他爸爸李卫常年在外打工，没工夫照顾孩子，索性把小升丢给奶奶，因此小升从小就没享受过父母的关爱。张立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这孩子那么孤僻。从此，他对李升便多了几分关心。
这天，张立听说李升的爸爸李卫回来了，就想趁这个机会和李卫聊聊孩子的教育问题，于是他吃过晚饭，揣上手电筒就出了门。
山里的夜来得早，太阳一落山天就黑了。满山的松林破风吹得呜呜叫，巨石像无数个怪物迎面扑来。张立深一脚浅一脚，在山路上摸索着前进。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路中间，把他吓了一跳。他举起手电筒一照，原来是一栋两层楼的老房子，看上去破旧不堪，似乎很久没人住了。他想起村里的老人跟他提过的古宅——据说村里有一栋清朝末年修建的老房子，是一个在外发了大财的人回来盖的，住进去没两天，一家老小死于非命。人们都说那是一栋凶宅…一应该就是这栋了。他浑身一激灵，不由得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李升的家在一个孤零零的小山坡上，是个独屋，周围一户人家也没有。小升给他开了门，一看是老师，高兴得直喊：“爸爸，爸爸，张老师来了!”张立摸摸李升的小脑袋，拉着他走进简陋的小屋。一个粗壮的男人正在微弱的煤油灯光中忙上忙下，他就是小升的爸爸李卫，却不见小升的奶奶，想必已经睡下了。李卫看见老师来了，手上也没停下，他一边忙活，一边叫小升让座倒茶，接着告诉张立：“我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家里的事没顾得上。这不全村都用上电灯了，就咱家还没装。山里黑得早，一老一小住在独屋里，很不方便，睡觉也不踏实。所以这趟回家，我说什么也要给家里装上电灯。”
张立放下茶杯给他帮忙。两人折腾了半天，总算把线牵好了。李升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使劲一拉开关，明亮的灯光顿时洒满小屋，他兴奋得又蹦又跳：“哦，灯亮了，灯亮了!”李卫看着儿子高兴的神情，脸上乐开了花。
李卫让儿子打了一盆水，两人洗了手，坐下喝茶。李卫问张老师今天来有什么事，张立把李升在学校的表现跟他说了说，告诉他自己的担心：一个缺少关爱的家庭环境，对孩子的健康成长十分不利。他委婉地告诫李卫：抛下孩子出门打工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
李卫觉得很奇怪，他认为孩子有吃有喝，家里又有老人照顾着，有什么好担心的?自己在外面拼命，为的不就是给孩子挣学费、买好吃的、好穿的吗?这怎么会对孩子没好处呢?再说，一个大男人不出去干活，守在家里做什么?光靠那几亩薄田，够吃还是够喝?说到这里，他兴奋地告诉张立，他已经当上了小包工头，这次回来准备带上村里的十几个劳动力一起出去打工呢。
张立一片好心，不但没能说服对方，反倒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摇摇头，苦笑一声，无奈地告辞出门。
走了没多远，张立一眼瞥见前方有一个微黄的光点，他以为是谁跟自己一样打着手电筒走路，可是那光点一动不动，他仔细一看，不由得一惊：那光好像是从那栋古宅里发出来的!张立马上想起凶宅的传说，浑身的汗毛刷地一下就竖起来了。可他毕竟上过大学，不相信什么鬼怪妖精，于是定了定神，壮着胆子，硬起头皮继续往前走。
转过一个小土坡，眼看要到古宅了，张立突然呆住了：刚才那个光点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恐惧感顿时铺天盖地而来，他毛骨悚然，跌跌撞撞地逃回了家。
张立本来就不信鬼神，加上忙于工作，很快就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可是没过几天，村里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古宅里的神秘亮光，他们说那个光点从天一擦黑就出现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消失，还说在远处明明看得见，一转过小山坡就看不见了。有人就说肯定又是在闹鬼，吓得大家白天都不敢往那边走了。张立听到传闻，心想：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鬼怪，要是能揭开这个谜团，正好给他们上一堂科普教育课。于是他决定去探个究竟。
这天晚上，当那道神秘的亮光一出现，张立就带上几名胆大的小伙子，拿着木棒、锄头、举着火把，打着手电筒向古宅走去。他本想多带上几个人，可是村里好多青壮年都跟着李卫出去打工了。
夜色中的古宅似乎比平时更令人恐惧。推开门，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黑咕隆咚的，没有一丝亮光，也听不到一点动静。几个人楼上楼下搜了个遍，让人失望的是，除了几件堆满灰尘的破旧家具，他们什么也没找到。几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空手而回。
夜探古宅，却没能找出神秘光点产生的原因，这让村民们更加相信那是在闹鬼了。要不，明明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一走过去就看不见了呢?
张立当然不相信有鬼，可他也困惑不已：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发光?为什么找不到发光体?他突然想到：有的物体本身不能发光，但可以反射光!想到这里，他马上有了一个主意。
又一天晚上，在张立的指挥下，全村的电灯刷地一起关上了，整个村子陷入一片黑暗。再望望古宅，那个神秘的光点仍然悬在夜宅中!张立本来信心十足地认为问题肯定出在灯光的反射上，这会儿他一下子就蔫了。失望的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是狐狸大仙显灵，有人说是死在那栋房子里的人回了魂……
不死心的张立再次指挥大家关上电灯，光点依旧。他无意中一回头，却发现远处的一个山坡上还亮着灯光。那是李升的家!张立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中午放学后，张立留下李升，问他：“小升，最近睡得踏实不?”李升兴奋地回答说：“我睡得可沉了!老师你不知道，从前家里没电灯，爸爸又不在家，一到晚上，我和奶奶可害怕了，睡觉老做噩梦!现在装了电灯，爸爸让我们只管整晚点着，亮堂堂的，再也不怕啦!”张立听得心里发酸，一时说不出话来。
送走了李升，张立来到古宅，经过仔细查看，终于在一楼的猪圈门上发现一面小小的圆镜。他知道，这在当地被称为“照妖镜”，说是可以防止鬼怪偷吃家畜。张立心里更有底了。
晚上，张立召集村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让人们在外面等候。接着他来到李升家里，跟李升和李升的奶奶说明了来意。七点钟一到，张立拉下了李升家的电闸，屋里顿时一片漆黑，只听远处村里发出一片惊呼：奇怪，那神秘的光点居然消失了!张立拉亮电灯，光点又出现了——不用说，古宅里的神秘亮光原来是那面小圆镜反射李升家的电灯光形成的。至于为什么一转过土坡就看不见光点，那是角度变换的缘故。
困扰人们多时的谜团终于被解开了，可是张立的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出现这种异象，显然与留守孩子的孤寂有关。而现任，村里外出打工的青壮年越来越多，留守的孩子也越来越多，然而，那漫漫长夜中的点点灯火，就真的能照亮这些孩子们的心灵吗?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版》2007，6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