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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藏铁路已经通车了，万里青藏线上也留下了许多动人的故事，下面这个故事，就是修筑青藏线的一个工人讲的。
这是青藏线上的一个工地。路基一侧不足百米的地方，便是美丽宁静犹如沉睡少女般的扎木措湖。巨龙似的路基沿着湖畔蜿蜒前行，一直钻进了前面黑黝黝的山腹中，那里是正在开凿的隧道。
我是工程队的队长，领着一帮兄弟在这儿已经干了快一个月了。这天，我正在工地上巡视，忽然看见好几个工人聚在一起，指着湖对岸议论着什么。我抬头一看，原来湖对岸站着一个藏族姑娘，微风吹拂下，衣袂飘飘，宛如下凡的仙女。这荒凉的工地上难得见到个女的，难怪工人们那么兴奋了。我对那几个工人挥了挥手：“去去去。都干活去，等路修好了，让你们进城看个够!”
有个工人说：“队长，那女人天天到时岸来眺望工地，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是不是咱工地上有她的相好啊?”我眼一瞪：“别胡说!”正在这时，队里的司机老康来了，他好奇地望了望对岸那姑娘。突然惊讶地说：“那姑娘我认识，她准是上这儿找人来了!”一听说和工地上的人有关，我忙问：“找谁?”“找周言吧。”老康接着便绘声绘色地说起了几天前的事。
老康前些天拉了一车材料上工地，半路上超过了一辆队里的车，当时他看见开车的就是队里的年轻技术员周言，旁边还坐着一位漂亮的姑娘。跑长途的人顺便搭个人，既方便了别人，也给自己解了闷儿，所以老康当时也没在意。谁知老康回工地后，周言的车直到第二天才到，整整晚了一天!这就有点奇怪了。更奇怪的是老康后来发现周吉常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拿出一张画儿来瞧，看得非常专注。有次老康趁周言没注意，在他身后偷瞄了一眼——原来那画儿上画的不是别人，正是搭便车的那个姑娘。
我不由皱起了眉头，问：“周言呢?把他给我找来!”
“隧洞里情况复杂，周吉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都猫在洞里，选姑娘来找他的事，只怕他还不知道呢。”有人说。周言这小子，人虽然年轻，但扰和青藏线上的每一个建设者一样，干起活儿未那是玩命呀，可就是这档子事……我想了想，挥了挥手说：“大伙儿都继续干活，我去看看。”
我跳上了一辆车，沿着湖岸驶去。这湖看着不宽，可真要绕到对岸去。还得花不少时间。一个多钟头后，我才到了对岸，那姑娘竟还怔怔地站在那里，出神地眺望着对面的工地。
“姑娘，工地上有你认识的人吗?”我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不会藏语，真后悔没带个懂藏语的人本。不料那姑娘竟好像听懂了我的话，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打开，递给我。我一看，那竟是一张画，画上的人正是周言!看来老康说的都是真的，这姑娘的确是找周言未了。
我本想把这姑娘带到工地上去见周言。但转念一想，事情还没弄明白呢，到时候弄得流言四起反而不好，不如等周言下班了叫他来见这姑娘。
正想着，忽听对岸传来一声闷响，脚下的地面也微微抖动了起来。我叫了一声：“不好，工地上出事了!”顾不得那姑娘，跳上车疾驰而去。
我回到工地一问，才知道隧洞里发生了塌方事故，包括周言在内的六个工人都被困在了洞内，我赶紧指挥大伙儿抢险。
由于隧道内情况复杂。救援工作进行得很缓慢。一连两天过去了。救援通道还没有打通。想到洞内几个弟兄的安危，我急得嘴上都起了泡。到了第三天下午，天气起了变化，满天乌云，冷风央着雪花打在脸上，刀割似的痛。我知道要是今天再打不通，洞内的几个人生存机会就会渺茫了，可是我也清楚，以目前的进度，要想在天亮前打通救援通道，除非出现奇迹。
我正在指挥抢险，有个工人跑了过来，凑在我耳边说：“队长，都三天了，对岸那姑娘竟一直没离开过。”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两天自己忙着抢险，竟忘了这茬儿。那姑娘大约也感到周言出了事，所以一直不愿离开。我看了看天空，吩咐道：“天气变了，今晚无论如何不能让那姑娘在湖边过夜了。叫个懂藏语的人过去告诉她，就说让她先回去，有消息我们会通知她的。”那工人小跑着去了。
天快黑的时候。去湖对岸的人回来了。他告诉我，那姑娘听了他们的劝告，已经走了。他们本想用汽车送她一程，但被她拒绝了。
抢险工作进行得异常艰难，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钻机碰到了异常坚硬的岩石，连钻头都被打坏了。大伙儿都泄了气，有人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抹起了眼泪。我看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大喝了一声：“大伙儿谁也不许泄劲!现在另开一条抢险通道已经来不及了，六个兄弟的命系在我们手上呢，咱们没退路了，挨个新钻头，继续干啊!”
两个小时后，随着一声巨响，那块岩石终于被钻穿了，大家惊喜地发现，巨石后竟然是一个通向山腹的天然洞穴!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奇迹真的出现了!
有了这个天然洞穴，抢险工作进展得顺利多了。很快，抢险通道就打通了，天亮的时候，六个工人被抢险队员从塌方的隧洞中抬了出来，立即送往后方的医院。
我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我走到湖边，准备把打满了血泡的手放在冰冷的湖水中浸浸。就在洗完了手抬起头的一刹那，我怔住了，那姑娘还伫立在对岸，已经成了一个雪人!
我跳上车，向对岸疾驰!
赶到对岸的时候，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姑娘身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连眉毛上都结满了霜花，僵直地站着，但她手里的转经筒还在不停地转动着，嘴里念念有词。我的眼睛模糊了，在漫天风雪中，她整整祈祷了一夜啊!
我叫来了救护车，把那姑娘也送进了后方的医院。
三天后，我安排好工地上的事。也去了医院。我没有先去看队友，而是径直走进了那姑娘的病房。医生告诉我，姑娘的病情已经恶化了，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怀着一种歉疚的心情，我走到了姑娘的病床前，她处在昏迷状态中。眼睛紧紧闭着，贴在胸前的那只手里紧紧攥着一卷纸。“她手里拿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似乎看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从送来到现在都一直攥在手里，放在心口上，两个护士都掰不开她的手。”医生说。我没有说话，只有我明白，那姑娘手里攥着的是周言的画像!
就在这时，姑娘的睫毛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我惊喜不已：“医生，她醒了!”医生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这可能是回光返照……”
“周……”姑娘的嘴唇动了动，我虽然只听清了一个“周”字，但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焦急地问医生：“周言他们怎样了?”医生说：“他们正在恢复中，身体很虚弱。”我大声说：“马上叫周言过来，要是不能走，抬也给我抬过来!”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护士照办。不一会儿，两个护士搀扶着周言来到了病房外。
我迎上去，握了握周言的手，低声说：“小周，那是你女朋友，她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她吧!”周言望了望病床上的姑娘，犹豫了一下，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你们弄错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我急了：“她不是你女朋友。那她手里咋会有你的画像。她怎么会来湖边找你?”周言说：“队长，你听我解释，她真不是我女朋友……”我一下火了：“混小子，想当陈世美是不是?她要不是你女朋友，那你手里那张画像是咋回事?小子。做人要有良心啦!这姑娘在风雪中为你祈祷了一天一夜啊!我一向是不信神的。可是这次我却相信，一定是这姑娘的痴情感动了上苍。才会出现那个奇迹……”
周吉不再争辩。他走到病床前，轻轻地握住了姑娘的手，柔声说道：“尼玛，我回来了!”姑娘看着周言，眼中有了幸福的光彩，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她抬起手未，似乎想抚摸周言的脸庞，但手举到一半就滑落了下去，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病房里响起了周言和护士们轻轻的抽泣声。
选自《民间传奇故事》2007.5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