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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平子乡的新乡长刘子忠是个真想干点实事的官。当上这个乡长后。他就决心要为平子乡的老百姓找一条致富之路。
这天，刘子忠刚进办公室，后脚就跟进来一个小老头儿，问：“您就是刘乡长吧?我向您辞职来了!”
刘子忠听了一愣，打量老头儿一番，这分明是个农民嘛!他问：“你是哪个单位的?”老头儿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是小杨村蛤蟆屯的农民李大山，大伙都喊我老山!”
说着。老头儿恭恭敬敬递上一张纸：“这是我的辞职书!”
刘子忠接过看了一眼，上面写道：因本人工作能力问题，不能担当重任，现请求辞去农民这一职务……
刘子忠没看完就乐了：“老山，你这是啥意思呀?”老山说：“没啥意思啊，这农民我干不了，这不向您辞职来了!”说罢，也不管刘子忠答不答应，转身走了。
农民也搞辞职，这不是开玩笑嘛!刘子忠摇摇头，把信收了起来。过了两天，他心里究竟不踏实，一个电话把小杨村的村主任老何召了上来，把老山的辞职信扔给他。
老何接过看了看，一拍大腿喊：“好哇，这个老山，这次种马铃薯就他抵触情绪高，死活不肯种，没想到还闹到乡里来了!”说完哭笑不得地告诉乡长，这个老山是头老犟牛，这次乡里号召大伙儿种马铃薯，家家户户都热烈响应，就他跳出来大唱反调，说打死也不会种马铃薯，也不知他家祖上跟马铃薯结了什么仇。
“哦……”刘子忠不禁皱了眉头。老山向他辞职，内中肯定有啥问题。没想到居然会跟种马铃薯扯上关系。
上个月，刘子忠经过多方联系，瞄准了商机，决定要把平子乡建成一个马铃薯基地。一个会议开过，全乡掀起了大种马铃薯的热潮。乡里出钱出力，买回薯种免费提供给农民，等到收成时，还负责联系客商到田头收购。按理说，这样的举动农民应该举手欢迎才是啊!
刘子忠坐不住了，拉着老何就走，要去找老山问个明白。
到了小杨村，一路看去，只见大片大片的地都原模原样地呆着，根本就没翻动过。走到蛤蟆屯，刘子忠吃惊地站住了。前不久，他还来过这儿搞现场示范，请技术人员手把手教大伙儿种马铃薯。当时大伙儿都说种，可半个月过去了，这地居然纹丝不动。
刘子忠又疑惑又生气地问老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们村已经种下了一百多亩?在哪呀?在你家院子里?”
老何两手一摊，一脸委屈：“这还不是那个老山搞的鬼!他在村里兴风作浪，村里人都信他的……可乡里又强调进度，只好先报个虚数了!”
刘子忠真生气了：“老山呢，走走走，带我去见他!”
刚要走，老山却自个来了，手里拿着个水烟筒，晃悠悠从田里出来，一边走一边咕嘟咕嘟抽着。刘子忠努力挤出笑容打招呼；“老山啊，你的地怎么还不整?时间可不等人啊，过了时节，种啥可都晚了!”
老山喷出一口烟，慢吞吞地答：“不是说除了马铃薯这玩意儿，啥也不能种吗?”
刘子忠一时语塞了，为了保证足够的产量，乡里确实是下了这样的命令。老何瞅了一眼刘子忠，大声责问老山：“让你种马铃薯怎么啦?这是政府的决策!”老山头也不抬：“种啥也不关我事，我已经辞职了，不是农民了!”
“屁!你辞职，我还没批准哩!”“你不批准，我就算自动离职吧，反正这农民我干不了!”
老何火了：“给你的薯种呢?你不种，把薯种交出来让别人种!”
老山嘿嘿一笑：“白送的东西，还有退回去的吗?我早就煮来吃了!”说完拍拍屁股自个走了。
老何气得连连跺脚：“你、你这是在跟乡里唱对台戏!”
刘子忠拉了一把老何，掉头往回走。一路上他皱着眉头，心里实在是想不通，不就是为了大伙儿有钱赚，明摆着这么好的事，可农民咋就不能接受呢?乡里这个好人当得可不讨好呀!看来，还得再开几个会，加大力度才行，农民不愿意种，也得强迫他们种。这条路子既然找对了，就得走下去!
可第二天，还没来得及发出会议通知，老何急急忙忙地跑来找他了。老何满头大汗，有点气急败坏地嚷：“刘乡长，不好了，他们、他们真反了!”
原来，老山辞职的事传开后，大伙儿都跟他学习，这不昨天村里一下就收到了一百多位村民的辞职信。
刘子忠微微吃了一惊，这农民都不干了，要我这个乡长有啥用?看来，强迫农民种也不是个办法呀!他沉吟了一会儿，对老山说：“明天，我到你们村开个办公会，谁想辞职的，只要说出正当的理由，我立即批准!”
第二天刘子忠再次来到小杨村，只见几百名村民已经把村委会挤得水泄不通。老何招手让大伙静下来，然后大声说：“刘乡长说了，哪个不想当农民的，只要上台来讲个正当理由，刘乡长马上批准!”
大伙把目光聚集在老山身上，辞职是他最先提出来的，当然也得由他第一个说。老山也当仁不让，走到台上清清嗓子，没想到一开口却说起了陈年旧芝麻的事：“这些年，乡里为了让我们摆脱贫困，可是想了不少办法。黄乡长让我们种西瓜，可西瓜还没熟，黄乡长就调走了，后来这些西瓜熟透了没人要，我们只好自个吃，都吃得拉了肚子；早些年李乡长让我们种辣椒。辣椒丰收了，可李乡长却升官到县里去了，后来这些辣椒也卖不出去，这下可犯难了，这玩意儿吃不了多少呀……现在谁家里肯定都还有几把辣椒干，今年嘛，刘乡长又让我们种马铃薯，可这马铃薯还没种下去，刘乡长又要回县里去了。你说，等这些东西种出来，找谁卖去?当官的拍拍屁股走人，我们怎么办?难道只能让当官的说不干就不干，就不许咱们农民辞职哇……”
听到这，刘子忠吓了一跳。上个月前，县里确实曾有意调他回县城工作，可这件事他连老婆都没说。这些农民的消息可够灵通的!他掉头看了看老何，猛地想起来了，有一次他无意中跟老何随便扯过一句。
老何见乡长盯着他，果然做贼心虚一般，目光躲躲闪闪的。刘子忠忽然什么都明白了，重重地一拍他的肩膀：“老何，别跟我演戏了，这一切都是你搞的吧!”
老何嘿嘿笑了一阵，苦着脸说：“刘乡长，这些年我们农民确实吃亏太多了。马铃薯种出来容易，可听说你要走了，以后谁会帮我们拿主意想办法呀!”
刘子忠点了点头，一看这时老山已经下去了，就大步走到台上，说道：“大伙只知道县里要调我回去工作，却不知道我是怎么答复的。我早就对县里说过，这个乡长我要干到底!”
听了这句话，全场顿时静了下来，几百双眼睛盯着他。刘子忠接着说：“我知道大伙还有顾虑，这样吧，我来跟大伙签个合同，只要你们不要求我走，我就一直留在平子乡!”
台下沉默了一阵，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老山跳到台上，使劲握着刘子忠的手说：“刘乡长，有你这句话，我这个农民也要干到底!”
选自《山海经》2008.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