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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常跟着叔叔到天山南麓去打猎。有一次，我看到有两只苍鹰在晴空盘旋，而且越旋越快，越旋圈儿越小，最后旋的圈儿就像磨盘一样大小。我感到很奇怪，就问叔叔：“苍鹰这是干什么呀？”
叔叔回答说：“这叫‘鹰影罩兔’，就是飞在天上的苍鹰发现了地面上的野兔，就在天上盘旋，借太阳光的影子投在大地上。苍鹰飞翔的影子笼罩着地上的野兔，吓得野兔左冲右突，就是跑不出鹰影的圈子。苍鹰瞄准机会，突然从天而降，就把惊慌失措的兔子抓住了。”叔叔看我不相信的样子，就把我领到一块儿突兀的大石头后边，指着不远处的山坡：“娃儿，你看！”
我顺着叔叔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果然有两只老兔领着三只小兔，在飞旋的鹰影圈子里乱蹿乱蹦，晕头转向。有只老兔吓得蹦不动了，一头扎进草丛里，一动也不动地贴着身子伏在地面上。叔叔指着伏在草丛中的兔子：“这是一只公兔。在这种危急关头，它只顾自己活命，对于那些小兔，它是不管死活的。”
就在这时候，另一只老兔已经跳出了鹰影圈，可是跑了没几尺远，又跳回了鹰影圈子内。我感到很诧异，问叔叔：“这只老兔本来可以逃走，它咋又跑回来了呢？”
“这是一只老母兔，本来它就不怕鹰影圈子的围罩，可是为了保护它的子女，宁肯自己死了，也不会独自逃命。”我摇了摇头，凶猛的苍鹰，连狐狸都怕它，孱弱的母兔怎么能保护了自己的子女呀？
就在这时候，有一只苍鹰从天上扎下来，把伏在草丛中的老公兔抓了起来，而老母兔此时却不蹿不蹦，翻身倒在地上，脊背朝地，腹部朝天，紧蜷着四条腿儿，缩成了一个绒球，三只可怜的小兔，也紧紧地依偎在它的身旁。难道老兔就这样坐以待毙吗？我央求叔叔用猎枪把苍鹰赶走。叔叔按了按我的头，示意要我继续看下去。
盘旋在天空的另一只苍鹰，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从空中降下扑向肚子朝天的母兔。就在它舞动着利爪扑来的瞬间，母兔突然伸出两条长长的后腿，猛地朝苍鹰踢去。猝不及防的苍鹰像被踢出去的足球一样，落到了七八尺开外的地方。它胸前的一些羽毛也像蒲公英的花絮一样飞舞起来，吓得扑棱棱飞到了高空。趁这个机会，母兔扇动着它那粉红色的大耳，示意子女们快些逃命，小兔们好像明白了妈妈的心思，拼命地向附近的石隙中逃去。
我为母兔不和小兔一起逃走感到焦急，不禁失声喊道：“兔妈妈，你也快逃呀！”叔叔对我解释：“如果母兔也逃走，就达不到保护幼兔的目的了。它自己之所以不跑，是想让苍鹰把它作为进攻的主要目标，不至于去注意那些幼小的生命。这是它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掩护它的子女逃命！”
刚才抓老公兔的那只苍鹰正在不远的地方用利爪剥开公兔的肚子，从兔腹腔中拖出绳子一样长的肠子，得意地吸食着。当它看到这边的同伴被兔子打败了时，果然愤怒得全身的毛都乍起来，接着，展开有力的双翼飞了过来。
这次，母兔没有像上次那样腹部朝天，而是前腿平伸，后腿紧缩，样子就像卧着的一只青蛙。苍鹰像箭一样向母兔射来，母兔突然前蹿，又猛地弹起两条紧缩的后腿，像马尥蹶子一样，重重地踢在鹰头上。母兔用力太猛，使弹起的身子倒立起来。那身姿，就像跳水运动员扎向水面一模一样。
苍鹰被踢得晕头转向，在地上翻滚起来。不一会儿，苍鹰又清醒了，它再次扑向了母兔。在天空飞旋着的那只苍鹰，见地面上的苍鹰在和母兔搏斗，也飞来助战。尽管母兔的两条后腿既蹬又踢，但毕竟敌不住两只苍鹰同时进攻，终于被扑倒在地上。
我看到这副惨景，就想跑过去援救母兔，可是被叔叔按倒了，他对我说：“苍鹰只吃兔子的内脏。过一会儿，等它们把兔子抓死，我们再去捡兔子不迟。”显然，叔叔是理解错了我想救活母兔的意思。我记得，当时把我急哭了，我想挣扎着爬起来，但怎么也挣脱不了叔叔那双有力的大手。两只苍鹰给母兔开膛破肚，吸食了五脏，得意地飞走了。
叔叔领着我来到母兔跟前，我见它的眼睛被抓瞎了，肚子也被抓得鲜血淋漓，那副惨景令人目不忍睹。叔叔从不远的地方捡回了死公兔，又拾起了死母兔，高兴地对我说：“娃儿，今天可真幸运呀，一枪不放，居然得到了两只肥兔，回家后可有顿红烧兔肉的美餐了。”
我从叔叔手中夺过母兔，在河边扒了一个深深的沙坑，含着热泪把它埋葬了。
叔叔默默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选自《故事世界》２０００年第１期
